日語歌詞與華語歌詞

長野的 @nyakyaro728 聽上小學的女兒說音樂節上大家要用中文唱「ふるさと」(高野辰之作詞、岡野貞一作曲),甚爲不快。和學校一番交涉,方知此校廿年前有不少中國學生,故特地爲此曲寫了中文歌詞,放在第二段唱。第一和第三段依然是日語詞。在她們夫婦看來,用中文唱這首代表日本人靈魂的歌曲簡直是玷污了它。然而若將華文與共產中文分離,有很多例子證明華語改編並不一定失禮於日語原版。荻野目洋子的《Dancing Hero (Eat You Up)》變成陳慧嫺的《跳舞街》後(林敏聰作詞),「米色小 headphone 亮着安慰」一句極有快意,「明日似在遙遠 / 一切在轉 / Do you wanna dance tonight?」仿似和歌的本歌取り,保留日語版歌詞中的英語的同時拼出了另一味意境。末尾的人名文字遊戲對於熟悉日本諧曲史(novelty song)的人而言也頗感親近。

東京都立大學教授飯田真紀在《広東語の世界:香港、華南が育んだグローバル中国語》一書中提到《哆啦 A 夢》主題曲「ドラえもんのうた」日語原版與粵語版歌詞的區別。

こんなこといいな できたらいいな あんなゆめ こんなゆめ いっぱいあるけど みんなみんなみんな かなえてくれる ふしぎなポッケで かなえてくれる

人人期望可達到 / 我的快樂比天高 / 人人如意 / 開心歡笑 / 跳進美夢 / 尋獲美好 / 爬進奇妙口袋裡 / 你的希望必得到 / 離奇神話不可思議 / 心中一想就得到

日語版是完全的口語文體,三歲小孩也能聽懂。粵語版則是平日不會出現在口語中的書面體,日本人讀來不可思議。從她們的語言感性看,大可模仿張愛玲「到底是上海人」寫一篇「到底是中國人」。

接下來的兩句,日語版繼續以口語風寫野比大雄和哆啦 A 夢的對話:

そらをじゆうに とびたいな 「ハイ!タケコプター」(能在天上自由飛翔該多好啊,「來!給你竹蜻蜓!」)

此處的粵語版歌詞在音聲和意象上都是絕品:

想小鳥伴你飛舞 / 雲外看琴譜 / 咦,係竹蜻蜓呀!

大約同一時期(九零年代),陳少琪爲日本家喻戶曉的兒歌「おもちゃのチャチャチャ」填粵語詞時,嵌入了一句頗具達明趣味的「伴着你風中飛舞 cha cha cha」。每當想到凡此種種,對於鄭國江、甄健強、陳少琪這些先生,「我何止是尊敬他們——我愛他們」。身爲英屬香港人,懷抱對文化中國的天然敬意,在效率至上的晚期資本主義生產縫隙中寫出此等擲地有聲的文字。在他們面前,今日的共產中國無地自容。